凤凰嘴位于全州县凤凰乡和平村委湘江边,也是湘江古渡,清代以前曾在这里设建安寺,为农产品货物集散地,渡口上游有一堰坝,称董家堰,江面宽阔,水浅可涉渡,1934年9月4日,任弼时、王震、肖克领导的红六军团就是从这儿涉渡过湘江的。1934年12月1日,中央红军突破湘江已到生死关头。此时形势是:红军三分之二的部队尚未过江,而敌军已从东、北、南面疯狂逼进。从全州南下的湘军3个师,与坚守在白沙河一带的一军团进行白刃战;从新圩北上的桂军,已临近重要军事枢纽古岭头一带;光华铺的桂军企图配合新圩之敌攻击后续部队。这样一来,担任左右两翼的一、三军团不得不付出惨重代价,且后卫部队面临被切断的危险。
到12月1日中午,湘江东岸8个师的红军在付出巨大牺牲后,有6个师从界首过了江,下午3时,红军奉命炸毁了界首渡口的浮桥。后卫红九军团、红五军团13师、红八军团只好改道从凤凰嘴渡口渡江。九军团、五军团13师过江时均遭敌机轰炸。八军团在渡口下游一浅水处过江时,随后赶来的桂军“半渡而击”,架起机枪疯狂扫射,大半红军指战员倒在了血水之中。
事后李德回忆,红八军团渡江前有1万余人,过江后只剩下1200多人。他们大多数是长征前夕参军的新兵,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。这些年轻的生命,在1934年的那个冬天,永远沉在了湘江冰冷的江底。亲历过长征的诗人陈靖有诗:“血染十里溪,三年不食湘江鱼,尸体遍江底。”1984年全州县党史办到江西岸的李家村调查,见证者回忆,战斗过后,村民们掩埋了3天的红军尸体,更多则沉入江中。
2006年中秋,我们采访了94岁的老红军毛八连,他是这次惨痛战斗的幸存者。他属红五军团13师4部,从凤凰嘴渡口过江后,路上被敌军飞机炸伤,失去了一只眼睛。湘江两岸的“湘桂走廊”地形开阔,桂军实行“打头不打尾”的方针,很多红军战士像毛这样被飞机轰炸,极其惨烈。毛回忆,飞机投下的炸弹炸到石头上,他被冲倒,摔在石头上口吐鲜血,一只眼睛也被炸瞎了。受伤后他就跟着大部队走,到全州县咸水乡黄沙村时走不动了,被当地人收留。后来国民党清剿红军,他无处藏身,被一个叫毛兴泰的人捡了起来,藏到谷柜里,才得以活下来。
毛本姓刘,据他自己回忆是“江西赣县百石乡田昌村”人,但受伤后再也没有回过家。我们在当地政府为其修建的“红军楼”(一座白色小砖房)里,见到了身体尚可的他。他的思维仍很清晰,他给给我们讲述了当时的战斗情景;“在八军团的掩护下,我们开始涉渡,排长要我坐担架,担我不肯,反正水不深,我们沿着凤凰嘴渡口上游的董家堰向江对岸涉渡,江水仅没膝,但水冰骨,河面有200米宽,班长扶着我过江,但刚渡到一半,敌机来了,有五、六架,呼啸着边扫射,边丢炸弹,我们无法躲避,只有拼命地向对岸冲,这时一颗炸弹在我身边爆炸,我右腿象有人猛踢了一下,便和班长一起从堰堤上倒在水中,班长压着我的腿,鲜红的血从他的胸口涌出,我抽出受伤的腿,用力喊“班长,班长”,可班长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。河面上倒着一排排牺牲的战友,随着水往下游漂去,我腰部的伤口进了水,右脚伤口流着血,但我咬着牙,双手扒着齐腰深的水,冲到了对岸,一上岸,我抓着河岸的竹子,躲进了竹丛,只听见排长在喊,“护理排集合!”,我刚想赶过去,头脑一阵昏眩,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,激励的枪炮声又将我惊醒,我睁开眼一看,江前上,红八军团正在过江,敌机大猛烈的轰炸、扫射,战士们纷纷的倒在江中,只有少数的战士冲上了江岸的竹林,江面上,水变的通红。这时大约五六点左右,太阳快下山了,阳光照着水面,红的可怕。这时一个战士(后知道他也是十三师的叫伍业文,后到全州县文桥镇落户)爬了过来,他的腿也受了伤,我们相互掺扶,朝着西边的大山,追赶部队,当走到黄沙村委毛家村时,我伤口流血走不动了,而且与部队失去联系,这时毛家村的穷苦人收留了我们,当时国民党到处抓失散红军,为了不暴露,伍业文到文桥去了,我便在毛家村落了户,当时情况复杂,国民党到处搜查失散红军,我只好改做毛姓,认收留我的两位老人为父母,解放后,我曾回老家探过亲,但亲人们都被反动派杀害了,村里人要我留下,但我又回到全州,结婚、生子,给两位老人养老送终。我舍不得毛家村,是这里的穷苦人,救了我的命。我离不开湘江,离不开这使我九死一生的战场,
凤凰嘴渡口边,凤凰乡和平村公所24号91岁的孤寡老人蒋庭宝从侧面讲述了那场战争的残酷。红军来之前,国民党政府宣传是过瑶匪(广西1930年代发生过瑶民起义),老百姓都躲到背后的山上去了。他从山上看到红军过到对面李家村后在树下“躲荫”(休息),国民党的飞机从天上投炸弹,有的村民的房子被炸开了花。蒋据在家看守的舅舅说,炸弹在地面上爆炸后,震下来的灰尘落得满头都是,他家墙上挂的一件铁丝做支架、用来炸糯米糍粑的铁器都被震断了。
江面上刮来的风,吹动岸边茂盛的“皮竹”叶子。住在渡口边的人们,在江边江水还在流动,也早已不是75年前那江水。江水澄澈,几只未长成的鸭子在上面浮水、找食,百米之外红军渡江的那块浅滩,长满了水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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